宁德时代vs比亚迪：“针”有意思

宁德时代和比亚迪两位动力电池界的大佬，这两天因为一根针上演了一场“神仙打架”。

一场关于电池安全的争论因一个测试而起，一众高管及工程师都纷纷参与进来。不断追求动力电池安全性是业内的主旋律，不过，在这背后，市场份额同样搅动着双方的心。

2019年已经是宁德时代坐在动力电池龙头位置的第三年，在国内市场份额超过50%，而比亚迪也以17%的市场份额稳处于第一梯队。随着刀片电池的投产，宁德时代的市场份额似乎受到了威胁。

而未来的行业格局，或许真的会因为这一根针而改变。

01 神仙打架

今年3月29日，比亚迪发布刀片电池，也就是最新开发的新一代磷酸铁锂电池。从发布之初，比亚迪就一直在提“安全”。当时，比亚迪董事长王传福在发布会上表示，“刀片电池”将重新定义新能源汽车的安全标准，更要把“自燃”这个词从新能源汽车的字典里彻底抹掉。

用什么方法来证明他口中的安全呢？就是针刺试验。

针刺试验是电池滥用测试中的一种。而滥用测试是电池测试环节中专门在极端、恶劣环境下检验电池性能的一类测试，除了针刺试验外还有挤压试验等。

可以说，针刺试验是一项针对动力电池电芯安全的最严苛的检测手段。其试验目的就是为了用钢针穿刺电芯模拟电芯短路的情况，以此来监测电芯在此情况下是否会出现热失控至燃烧起火的现象。

彼时，比亚迪在发布会上展示了一段测试视频。视频中，同样针刺试验条件下，刀片电池无明火、无烟，表面温度在30-60度；而三元锂电池，剧烈燃烧，表面温度超过500℃，电池表面的鸡蛋也被炸飞。

这场发布会给人一种“高下立判”的感觉。尽管比亚迪在发布会上并没有明确“引战”，但针刺试验无疑是对三元锂电池出了一击重拳，而三元锂电池正是另一家动力电池巨头企业宁德时代的看家技术。

对此，宁德时代并未回应。

直至5月11日，宁德时代召开业绩说明会时，有投资者询问到关于电池安全检测的问题，宁德时代董事长曾毓群表示安全性是公司的重要战略，同时撂下一句：“电池的安全和电池的滥用测试是两回事，但有些人把滥用测试的通过等同于电池的安全。”

宁德时代回复

“有些人”是一个模糊的指代，但随后提到的“滥用测试”却很难不让人和3月份比亚迪的针刺试验联想起来。

听者有意，比亚迪汽车销售有限公司副总经理李云飞当晚在微博上隔空喊话：“不服？那你也来扎一下吧！”

还是网友先行一步。5月21日，微博用户小鱼锂电发布了一段宁德时代811三元锂电池单体的针刺测试。电池容量234a，电压4.2v，穿刺钢针直径7mm，穿刺速度25mm/s，按GB/T 31485标准的要求进行针刺测试。

从试验视频可见，钢针刺入后电池单体瞬间起火燃烧，并发出巨大的爆炸声。

宁德时代这才出面回应。

5月22日，宁德时代官方微博发布一则对旗下三元锂电池进行针刺试验的视频。这则姗姗来迟的视频本是一个为自己正名的机会，但宁德时代的视频中，用来试验的钢针在电池金属外壳前应声断裂。也就是说，所谓的针刺试验压根没做成。

宁德时代的回应方式略微“直男”，显然公众也并不吃这一套，舆论开始质疑起宁德时代此番偷换概念的迷惑操作。

第二天，宁德时代再次发布了一则针刺单体电芯的视频，并表示在2017年就已经掌握了三元锂电池通过针刺试验的技术。

5月24日，微博用户小鱼锂电自购宁德时代5系电芯自行进行针刺实验的视频，电芯依然起火。

在随后的5月25日，宁德时代官方发布了一篇关于动力电池行业安全标准现状的长文，其中解释了三元锂电池难以通过针刺试验的问题，认为更应该从系统安全层面入手而不是只关注单体安全。

这场神仙打架至此告一段落。

02 争论核心：电池安全性

由于双方的核心技术不同，所处立场也不一样。不过，要明确的是，二者争论的核心在于电池的安全性问题。

在比亚迪看来，通过针刺试验这样几乎是最严苛的试验，是证明其具有保证电池安全的重要方式。

三种动力电池针刺对照测试结果

图片来自：比亚迪官方

比亚迪股份董事长兼总裁王传福曾表示：“比亚迪不管别的国家或者别的地区有不同的一些标准，但作为比亚迪内部评估来说的话，我们还是坚持用电动车电池里面最苛刻的标准来衡量我们的电池。”

站在宁德时代的角度，针刺试验用来验证电池的安全性：可以，但没必要。

一位宁德时代的从业者告诉亿欧汽车，电池的系统安全远重要于单体安全。“动力电池的安全性主要表现在系统热安全、机械安全、电气安全以及功能安全，而不止是电芯的安全。”在他看来，针刺单体电芯就类似于点火测试汽油、柴油的易燃性，完全忽略油箱的保护作用。

比亚迪销售有限公司总经理助理杜国忠也承认，针刺是针对极端条件场景下的测试，一般情况下不会发生，且现在所有的电池包都有高强度的壳体保护，消费者不用太担心。

另外，诸如针刺试验这样的滥用测试，模仿的是十分极端和恶劣的情况。“不能通过某一项安全试验电池就不安全。比如通过电池针刺试验无法说明电池就一定是安全的，只能说出现安全事故的概率会降低一点。”中国汽车动力电池产业创新联盟副秘书长王子冬对亿欧汽车表示。

同时，在这场神仙打架的过程中，工信部在5月12日发布了三项针对电动汽车的强制性标准，其中就包括《电动汽车用动力蓄电池安全要求》。在最新的安全要求中，并没有强制规定电池单体针刺测试这一项。

也就是说针刺试验已经不是检验电池安全的必要条件。

但杜国忠对亿欧汽车表示，不同类型电池在针刺实验中有不同表现，还是和电池材料、企业技术、工艺及品控水平息息相关，是有一定意义的。

比亚迪之所以如此坚持针刺试验也并非全无道理。尽管国家在强制标准中删除了电池单体针刺试验，但同时增加了电池系统热扩散试验，要求电池包或系统在由于单个电池热失控引起热扩散、进而导致乘员舱发生危险之前5分钟，应提供一个热时间报警信号。而对于热扩散试验，新标准给出了两种推荐方法，其中就包括针刺触发热失控。

也就是说，针刺测试在新标准中由一道“必选题”变成了一道“附加题”，它的检测效果仍然得到了部分认同。

对于针刺实验，完全是企业的价值取向不同，并无真正的对错之分。

电芯通过针刺实验，不一定意味着整个电池系统就安全。没通过针刺实验的电芯，也完全可以通过系统的方式做出安全性达到相当高水准的电池包。

03 互怼背后

在争论到底哪个技术更安全背后，宁德时代和比亚迪的互怼，也与变幻莫测的市场相关。

目前市场中主流的两类动力电池，宁德时代和比亚迪分别是三元锂电池和磷酸铁锂电池的代表。三元锂电池由于能量密度较高，因此在电车使用中可以满足更高的续航里程；而磷酸铁锂电池则由于更稳定，因此在安全性以及性价比上都更有优势。

而三元锂电池仍然是目前主流动力电池。2019年，我国动力电池累计销量75.6GWh，其中三元锂电池累计销量53GWh，占总销量70%；磷酸铁锂电池累计销量20.6GWh，占总销量比27.2%。

以三元锂电池为主要技术路线的宁德时代也在近年的动力电池市场中分得了最大一杯羹。2019年，宁德时代全球装机量达到32.8GWh，占全球市场份额的29%。

如今，市场格局却在发生着变化。

一方面，由于三元锂电池原材料中的钴价昂贵，已经有了“钴奶奶”的称呼。尽管钴目前的价格远低于历史最高点，但每吨接近3万美元（约合人民币21万元）的价格依然让这种金属成为三元锂电池中最贵的原料。

钴价变化图

（2020年钴价变化图源来自：London Metal Exchange https://www.lme.com/en-GB/Metals/Minor-metals/Cobalt#tabIndex=2）

据国君新能源调查，国内磷酸铁锂电池成本为0.65元/Wh，而三元锂电池则为0.85元/Wh。据国金证券测算，以400km和250km续航车型为例，磷酸铁锂电池扣除补贴影响后综合成本比三元锂电池分别低5600元和3500元。因此，补贴全面退出后，磷酸铁锂电池的价格优势将更加凸显。

5月22日，随着工信部公示《道路机动车辆生产企业及产品公告》（第333批），特斯拉Model 3将采用磷酸铁锂电池也已经坐实。

二者的市场份额正在发生变化。

2020年4月，中国动力电池装机量中，三元锂电池共计装车2.6GWh，环比上升17.8%；磷酸铁锂电池共计装车0.9GWh，环比上升74.1%。

磷酸铁锂日益增长的销量让宁德时代看到了切实的危机感，这或许也能解释一向低调的宁德时代此次为何频频发声。

不过，王子冬表示，采用任何一种具体的技术路线都是为了使动力电池性能更好，更安全。这场基于电池技术的争论，把电池的安全性摆在了台面上，也加速了二者的直接竞争。

在一个趋向成熟的市场中，竞争不是坏事，任何一家企业都不能独善其身。宁德时代在和特斯拉的牵手中，也将进一步完善其磷酸铁锂技术，而比亚迪的刀片电池也将成为其发展的新的拐点。

市场竞争变得越来越激烈，对手的态度愈发剑拔弩张。但也只有竞争才能激发出更强大的自己。在比亚迪与宁德时代“针”锋相怼的过程，让更多人看到中国动力电池行业的强大，也让整个动力电池行业对于安全性的重视程度不断提升。

致谢：

因篇幅限制未能将所有内容附上，感谢多位从业者在本文过程中提供了非常有价值的观点，特别致谢（排名不分先后）：中国汽车动力电池产业创新联盟副秘书长王子冬； Aes Engineering 电气工程师刘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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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德时代vs比亚迪：“针”有意思

01 神仙打架

02 争论核心：电池安全性

03 互怼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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